六五,贲于丘园,束帛戋戋,吝,终吉。
丘园指上九。丘园是联合结构的词语。丘,古代城邑近处的丘坂。园,城邑外面距城邑很近的园圃。六五是柔爻,与上九刚爻相比。《彖传》说“刚上而文柔”,那么,上九应当文六五,六五要受上九的贲饰。上九是丘园,是安谧素朴之地,不是朝市,不像朝市那般热烈多文。“贲于丘园”,就是贲于上九,也就是六五受上九之贲。整个儿的意思是敦本,是崇素返质。
束帛,礼物;戋戋,极少。“束帛戋戋”,上九给六五以极少的礼物,少到可以认为是吝啬的程度。吝啬是俭,礼与其奢宁俭,俭比奢好。吝啬,表面上看似乎不好,然而最终还是吉的。总之,贲卦外三爻讲的是贲极反朴,以质济文的问题。六五在这个问题上比六四更前进一步。
《象》曰:六五之吉,有喜也。
一个吉字包括了爻辞的全部意义。六五能够在文胜贲极的时候崇朴返质,是极难得之事,不是出自中心喜悦是办不到的。“有喜”,心中对于崇朴返质有所喜悦。所谓“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”,与此正同。
上九,白贲,无咎。
上九已至艮止之终,《彖传》说的“文明以止”至此已达到最后阶级。崇本返质的程度远远超过六四与六五两爻。六四“贲如皤如”,贲与白毕竟不是一回事;六五“贲于丘园,束帛戋戋”,亦在反本的过程中。上九“白贲”,则白即贲,白与贲变为一回事了。贲至于极点,有饰变为无饰了。说无饰,其实不是无饰,是以无色为饰,以质素为贲。《杂卦传》说的“贲无色”,对贲卦的特点一语概括无遗。贲是五彩艳丽的文饰,白无色是素朴无文,二者截然对立,竟合而“白贲”,曰“贲无色”。相反而相成,两个对立之物连在一起,表明《周易》作者具有对立面统一的观念。
《象》曰:白贲无咎,上得志也。
白贲是无有贲饰或者说以质为文,上九处在贲的时代,却以质为文,无有贲饰,是不是行与时违而宜得咎呢?不是的,上九白贲,理应无咎。因为它处于贲卦之上,合该白贲;白贲符合质与文辩证统一的规律,符合上九崇质尚实的心志的。
〔总论〕
贲卦讲文饰,文饰不可无质,所以贲卦实际上讲的是文与质的关系。上体与下体有所不同。下体“柔来而文刚”,以文为文,主下体之文,是“柔来”之“柔”亦即六二。六二“贲其须”,须最是虚文之物,自己不能独存,必随九三之兴而兴,随九三之止而止,说明质要有文加以贲饰,然而文离不开质,文质不能分离。
上体“刚上而文柔”,以质为文,主上体之质的是“刚上而文柔”的“刚”,亦即上九。上九“白贲”,以无文为文,以无色为贲。说明质与文不可或缺,不过质比文更根本更重要。
从六爻看,有三爻不事文华。初九“舍车而徒”,不事文华;六五“贲于丘园,束帛戋戋”,亦不事文华,上九“白贲”,不仅不事文华,甚乃以质素为文。另外三爻,六四“皤如”而贲于初九,六二“贲其须”,必依附于九三,唯有九三之“贲如濡如”,是贲饰之盛,然而也有“永贞吉”之诫。看得出来,贲卦对于文饰的态度是十分谨慎的。在它讲究文饰的时候,强调的不是文饰而是本质。《周易》的这种思想方法值得注意。
但是,是不是《周易》在质文关系问题上要质不要文或者重质不重文呢?完全不是。道家才是重质不重文,要质不要文的。《周易》以及《易大传》的作者孔子都重质也重文,追求文质彬彬。在儒家看来,质文相反相成,是对立的统一,二者不可或缺。道家老子、庄子都熟谙辩证法对立统一的规律,他们的书中关于这方面的精彩命题比比皆是,唯独在文质关系上他们绝对鼓吹见素抱朴,回归自然,要“牛马四足”,不要“穿牛鼻络马首”,一切人为的文饰的东西一概摈弃,从而陷入形而上学的可悲境地。从社会历史发展的角度考察,道家要质不要文的主张有它无容置疑的不合理的一面,实不足取,而《周易》及其传授者儒家学派的文质观则植根于现实之中,顺着历史发展的方向提出问题,思考问题,至少它的思想方法是光辉的。
未完待续……
本文选自金景芳、吕绍纲合编的《周易全解》,市面上非常靠谱的讲解易学知识之书,想入门或深学的朋友都可读一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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